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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2034年5月的一天,梅和康士坦丁正在纽约新宅中整理自己带来的全部家当,康士坦丁拿起一张旧纽约时代报,正准备把自己的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用这张报纸包起来。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头条新闻用粗体花字印着这么一行字:

《红色港湾》——获2020年普利策奖调查报告奖

下面用小一号的字印着:

对全体人类的灵魂拷问

梅意识到康士坦丁半天都没什么动静,抬头看到他正在读着一张发黄的老报纸。

“怎么了?”

康士坦丁苦笑了下,摇摇头。

“没什么。”

梅从康士坦丁手中拿过报纸,发现了那条新闻,新闻标题的下方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一个扎着长马尾,留着齐刘海的清瘦女子,女子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裙,正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也许是发型或服装的缘故,女子显得很年轻,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照片下面是一串简短的介绍,说明照片中的这个撰写了如此震惊世界的长篇调查文章的女人名叫佐佐良世知子。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叫野田世知子呢。”

那时候,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记者,脸有些婴儿肥,看上去像个女中学生。她跟同期转正的新人一起出现在社会新闻部的工作大厅时,梅当时正以资深社会新闻记者的身份在读卖新闻的总部工作。

社员培训中心的昌吉带着这个女孩子过来找她,女孩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她。

“您好,我叫野田世知子,早稻田大学新闻学院毕业,我的梦想是能当一名受人敬仰的好记者,我会拼命努力工作,一定不会给前辈和社会部抹黑的。”

对于这种在入社时干劲满满,说着豪言壮语的新人,梅早就有些司空见惯了。这些人在不出一年的时间里,就会被日常性工作给压到麻木,然后成为只会关心点击量和销售量的机器人,跟真正的读写机器人一起竞争着稀缺的工资和岗位。

“这孩子很有干劲,你就好好教教她吧。”

昌吉说完,随意拍了拍梅的肩膀,又转过身拍了拍世知子的肩膀。似乎不习惯被男性上司触碰身体,世知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别介意,他没有别的意思。”

被前辈看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世知子忙深鞠一躬,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叫佐藤五月,是重大突发事件和调查报道小组的负责人。不过我们也不是天天都在做这些,平时我们只是负责报道一些很平常的事,所以你到我们这里以后,可能会发现不如你原先想象的那么刺激好玩,可能会觉得有点无聊。”

“不!无论怎样,我都一定会拼命完成工作的!”

世知子握紧双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惹得一旁的男同事好奇地看过来。

世知子对工作上手很快,加上活泼率直的风格,一个月见就跟社会新闻部的人熟络起来。虽然有的人对世知子过分活泼外向的性格略有说辞,但大多数人还是比较认可她,看到她工作中遇到困难,也都乐于帮助她。

世知子在男性员工中人气尤其很高,梅身边的几个男同事私下都称她为社会部的“吉祥物世知酱”,同级生中也有一些很在意她的。

“五月你那里是不是来了一个叫野田世知子的新人?”

经济部的同事佐佐良惟端着一海碗的拉面,坐到正在独自啃面包的梅身边。

“是,怎么了?你也对她感兴趣?”

佐佐良做了个“饶了我吧”的动作。

“现在我手下的几个新人休息的时候就在讨论她,弄得我现在也好奇这个世知子是不是个比你还漂亮的绝世美人?”

梅轻笑一声,自从她认识了佐佐良惟,这家伙就一直对她穷追不舍,有时候她会调皮地想如果佐佐良惟知道她不是人,会不会当场被吓死。

“你们那边最近有没有关于吸血鬼的报道?”

佐佐良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她。

“没有。怎么了,弄得这么神秘?”

“我听政策部的广木说,上面好像要出台关于吸血鬼权益保障方面的政策。听说继美国开放后,日本也要对吸血鬼开放相应的权益,还要对他们进行保障。”

“哦。”

“你知道吗?首批对吸血鬼开放的职位中,就有记者和编辑。”

佐佐良危言耸听,希望能震慑到梅,却发现梅的反应并没有自己预期的那样惊慌。

“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梅笑了笑:“我们这里又不是第一次对非人类开放,机器人不是早就能来这里工作了吗?而且薪水比人的还高。”

“这不一样!机器人是机器人,是受人管控的,可他们是吸血鬼,是不会被我们管控的。而且他们身上还携带着转化病毒,咬完人以后会把人变成僵尸!”

“政府不是早就辟谣了嘛。”

“如果他们没有携带病毒,那为什么日本这么多药厂都在研制针对人类的抗转化疫苗?我采访了那么多大药厂,好多负责研制疫苗的人都说他们近期在加紧开发这类疫苗,因为预期未来会有很广大的市场。”

佐佐良吸了两口面,喝了口面汤。

“反正要是真的让他们来这儿上班,绝对有一大堆人会辞职的。”

“你会辞职吗?”

梅反问佐佐良。

“会。”

“可是现在工作这么不好找,”

“我不管,还是保命要紧。实在不行,我可以回乡下种地,就算那样,我也不能跟随时会吃掉我的家伙在一起上班,那样我会疯的。”

几天后,政府将对吸血鬼开放新权益的政策通过某种渠道流到了网上,一下子引起轩然大波,基本是骂声一片,不过也有几个人站出来替吸血鬼们说话。

作为首当其冲的向吸血鬼开放的公司之一,读卖新闻的内部员工也因为这个政策分成两大阵营,反对的一方几乎占压倒性优势,而赞同的一方则寥寥无几,不过其中却有那个“吉祥物世知酱”。她不仅是支持一方,甚至还是赞成派中的积极分子,梅甚至看到世知子联名上书给社长。

可爱活泼的吉祥物竟然赞同要把吃人妖怪放进公司,这几乎成了社会部茶余饭后的头等谈资。联名上书事件后,人事部也知道了这件事,很快整个公司都知道了世知子的“勃勃野心”,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公司内出现了一股排挤赞成派的风气。大家对他们进行冷暴力,领导也不给他们派任务,让他们每月只能拿着一点微薄的基础工资度日。在这样的强大压力下,很多人都不得不违背初心,“投诚”到反对派。

但是,只有世知子仍旧坚持着,不肯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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